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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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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陽光明媚地灑滿整個河灘, 湛藍色的榆川河像被覆上了一層銀紗, 小船的甲板上也閃亮亮的,像明鏡般透亮反光——

淩冽眨眨眼看他們家小蠻子:一邊嚷嚷著不許將他當成是貓兒,一邊又上趕著要和大貓、小崽子比,這都什麽跟什麽?

烏宇恬風湊過來, 在他眼皮上落下一個濕吻, “難道,哥哥也願意與它們同沐熱海?與它們赤誠相見、讓它們對你這樣那樣?讓它們進入……”

淩冽沒讓他說完, 也絕對不許他將這下流話說完。

他原覺好笑,現下, 卻整個紅了臉。

這小蠻子到底知不知羞,懂不懂得什麽叫人倫綱常、禮義廉恥?

怎會因他多看了大老虎、小雪豹兩眼, 就說出這般誨淫荒唐的話來。而且他聽聞,貓兒鬧春慘呼異常, 多半是因為它們那般東西上有倒刺的緣故……

只想一想, 淩冽就渾身汗毛倒豎、後脊梁都滲出密匝匝的冷汗。

他堵住烏宇恬風的嘴, 狠狠咬他唇瓣。

烏宇恬風由他咬, 唇畔卻掛著淺笑、還欲張口。

淩冽給他一拳。

烏宇恬風被揍,終於悶笑著放開淩冽, 他躺滾到甲板上, 金色長卷發鋪滿船艙, “哥哥不回答我,嗚,哥哥好兇好兇——”

“……”淩冽抹抹嘴, 罵了句“小畜生”。

聽見這個,烏宇恬風自己先笑出聲,他揉揉肚子坐起來, 伸長手臂將阿虎和小雪豹一左一右摟過來,三只“貓兒”齊齊看向淩冽,他在中央戲謔道:“可我,是能讓哥哥舒服的‘好畜生’哦——”

淩冽擰眉,最後繃不住,還是笑了。

被摟著的阿虎和小雪豹懵懵懂懂,半晌後,小雪豹又高興地去撲烏宇恬風金發。那沒心沒肺的樣子,看得小蠻王直搖搖頭,他認命地坐起來——

再吃醋也罷,今日的午飯,還是得他來做,總不能叫漂亮哥哥跟著阿虎它們吃生肉。

河灘上的篝火已燒得很旺,烏宇恬風先將淩冽抱下去,然後自己利索地收拾了魚——他將臟腑和頭尾切下來留給阿虎,剩下的剔除魚刺後、串到炭火上去烤。

“其實黑魚還是煮起來更好吃,將兩側魚腹上的肉都片下來,魚骨頭煮成鮮湯,能夠吃黑魚古董鍋。用筷子夾著魚片往滾燙的魚湯裏涮一下,吃起來又脆又嫩。”

淩冽聽著,倒想起京中一道名為“玲瓏牡丹鲊”的菜來:將片好的魚片拼成牡丹花紋的樣子放在碗中,然後澆上各式不同的湯汁,能讓魚片呈現出紅、黃、白三色,如初開牡丹般。

他點點頭,隨口道:“那來年等天氣暖些,我們再來一試。”

都是閑聊,淩冽這話其實只是應和。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烏宇恬風思索片刻,忽然直身起來,突兀地將手中撥弄炭火的長木棍塞入他手裏,“哥哥看著火。”

淩冽疑惑,擡頭卻見小蠻王脫了上衣,“你這是做什麽?”

烏宇恬風一撩長發,竟將筒褲上的腰帶也給解開,銀鏈子、螭紋佩、布兜什麽的也都悉數拆了下來,他轉頭、綠眼睛彎成一線,“我也去捕一條大魚,好讓哥哥見識見識我的本事!”

淩冽一楞,想攔卻礙於腿腳不便沒能攔住。

只見榆川湛藍色的河面上閃過一道金光,渾身光溜溜的小蠻子撲通一聲跳下河,濺起一朵大大的白色水花。

飛濺的水珠驚動了趴在青石上認真同魚頭較勁的大老虎,它下意識看看小雪豹,卻發現小團子只在原地追自己的尾巴轉圈跑。

吊睛白額的老虎茫然地眨眨獸瞳,轉眼發現河灘上多出一堆烏宇恬風的衣服。

小島的河畔不似鶴拓城,這裏布滿了高低不平的碎石,淩冽轉著輪椅不便靠近,只能求助地看向大老虎,結果這毛茸茸的大家夥卻誤會了他的意思,竟也嗷嗚一聲,跟著跳入榆川中。

接連不斷的水聲吸引了小雪豹,它頓了頓,也矮下身“喵嗷”一聲,蓄勢想跟著下榆川。淩冽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地將小東西抄起來摁進懷中。

他捉著小雪豹的兩只前爪,蹭蹭它前額,“別跟你那倆‘傻爹爹’胡鬧!”

被捉住的小雪豹眨巴兩下眼睛,伸出毛乎乎、涼絲絲的肉墊碰了碰淩冽的臉。

淩冽一楞,而後彎下眉眼,又蹭蹭小崽子,然後將它翻過來攏在懷裏,小聲道:“……他們不學好,我們乖崽崽不跟他們。”

小雪豹聽不懂,但淩冽身上有它熟悉的味道——香香的,它用黑黑的小鼻子拱拱淩冽指尖,然後叼起自己蓬松的大尾巴,乖巧地窩在了淩冽懷中。

淩冽順順小家夥的毛,看著河面無奈一嘆,俯身去照料炭火。

沒等太久,平靜的河面上忽然又冒出巨大浪花,淩冽轉頭,正看見烏宇恬風一手緊握黑魚,另一手撩起金卷發在河中冒頭甩水——還真像只金色的獅子。

“哥哥——”烏宇恬風沖他揮手。

淩冽看他,正想讓他快上岸、別著涼,那頭吊睛白額的大老虎卻從烏宇恬風身邊冒出,嘴裏,也叼著一條不大不小的黑魚。

“……”烏宇恬風臉上的笑容僵了,而後他瞇起眼、竟遠遠將手中黑魚拋上岸,沖著大老虎努嘴:“我們再比過!”

淩冽想勸,可小蠻子紮進水的速度快得很,就連大老虎都跟著將魚往岸上一甩,劃拉水兩下再撲進水底。

若說剛才,他只覺得小蠻王幼稚好笑,如今,看著這一人一虎在冰冷的河水中起起伏伏,他卻有些懸心了——

北境軍中也有一兩個喜歡冬日下河鳧水的,但他們都會先在河灘邊演一套拳,將自己身上弄得熱騰騰冒著熱氣才下河,而後上岸,也一早備下熱水和姜茶,以防寒氣入體、發熱風寒。

雖說南境冬日遠不似北方那般嚴寒,但北風強勁、河水冰涼……

淩冽無意識地蹭蹭手指,猶豫半晌,還是喚來個王府影衛,讓他先回樹屋,知會元宵提早備下姜茶和熱水。

半晌後,河面水響。

淩冽急急放下木棍回頭,只見烏宇恬風雙手各握著一條黑魚浮出水面,兩條黑魚都長足五六寸,而他金色的長卷發被水流撥亂,整個軟趴趴地黏在了他的面門上,像一團水草。

金紗下,小蠻子嘴裏竟還叼著一條黑魚,長七寸許。

烏宇恬風雙手都被占著,只能奮力甩甩頭發、勉強看清路後,邁開長腿朝火塘方向走來。他身後,阿虎叼著一條黑魚,四爪劃拉著水,先他一步來到淩冽身邊。

大老虎將黑魚往地上一丟,金色獸瞳眨巴兩下,然後就耷拉著尾巴跑遠。

而烏宇恬風則是帶著滿身水汽跑過來,他先將占著嘴巴的黑魚往地上一吐,才笑盈盈沖淩冽宣布道:“嘿嘿,哥哥,我贏了!”

聽見這個,趴在遠處舔毛的大老虎哼哼兩聲,轉過身用屁股對他們。

淩冽看看他,又看看尾巴在河灘上掃來掃去的大老虎,瞪他一眼:真好意思,有手有腳地欺負人大貓咪。

烏宇恬風渾身光溜溜的,濕透的金色長發像一團水草一樣亂糟糟地黏著他的前額、臉頰,水珠不斷從垂落的發絲中滾落,滴答滴答地打在他一截結實的小臂上。

淩冽見他小麥色的肌膚上都泛起了一層疙瘩,人也凍得隱隱發顫,便擡手戳了他一指頭,道:“去船上拿塊幹凈帕子擦擦,仔細著涼。”

烏宇恬風笑,擡手將貼在前額的發絲隨意撩到腦後,“我先把魚處理了。”

他同阿虎捕撈上來的六條黑魚還在河灘上活蹦亂跳,烏宇恬風撿起來一塊趁手的石塊,先後將它們一一敲暈,正準備掏出苗刀來開膛破肚,腦袋上就被淩冽罩上一條帕子——

那是淩冽隨身慣帶的,沾染著淡淡的藥香。

烏宇恬風還未開口,淩冽的手指就隔著巾帕重重地揉搓起他腦袋,“嗚——!”

淩冽的巾帕為絲絹所制,很快就吸飽了水,他搖搖頭,無奈地將帕子扯下來、側身擰水,“多大的人了……”

怎還會一時沖動,同一頭畜生鬥氣?

烏宇恬風綠眼睛眨巴眨巴,湊過去,討好地用腦袋蹭蹭淩冽掌心。

他蹲著,淩冽坐著。

看著小蠻王唇邊梨渦,淩冽搖搖頭:還真像邀寵撒嬌的貓兒。

只是尋常貍奴多半怕水又怕冷,喜歡躲在暖烘烘的日光裏蜷縮成一團,哪有像他這般愛在涼水中嬉鬧的?

念及此,淩冽將半濕的帕子丟到他懷裏,佯怒道:“自己擦!若回去你真染上風寒,我就……”

烏宇恬風笑著接住帕子,蹲在地上等了半晌,都沒等到淩冽的下半句,便擡頭追問道:“哥哥就要如何?”

若淩冽心中早有主意,也不會猶豫這麽長時間,他睨著烏宇恬風半晌,輕聲道:“……我就不準你上床!”

“……”烏宇恬風忍了忍,最終沒忍住,他噗地一聲笑出來,而後在淩冽的瞪視下老老實實地往船上取來了幹凈的棉布帕子,他一本正經地縮了縮脖子,“好可怕好可怕,我一定聽哥哥話,擦幹凈,這就擦幹凈。”

淩冽不想理他,撿起地上木棍,洩憤地戳了炭火兩下。

好在冬日南境,正午陽光明媚,濕漉漉的“金色大貓”坐在石頭上烤了半晌就曬幹,他將長發順到一邊、側散在耳廓上,一邊順著長發、一邊教淩冽如何翻弄炭火上的烤黑魚。

淩冽懷中的小雪豹被魚肉的香味吸引,一直忍不住地伸出爪子扒拉他袖子,淩冽怕興奮的小家夥掉進火塘裏,忙騰出一只手來護著它前胸,“……別鬧,還沒烤好呢!”

小家夥哪裏懂人言,只當淩冽是在同它玩,張口欲咬,下一瞬,就被烏宇恬風揪著後勃頸給拎了起來,他戳了戳小崽子的額心,卻沖淩冽笑道:“烤好了也不能給它吃。”

淩冽挑挑眉,“你……不是還吃醋吧?”

“當然不是,”烏宇恬風將小家夥推到阿虎身邊,“它還小,一切全憑本能,若叫它習慣了熟肉的香味,將來在野外怕是要活活餓死的,哥哥別寵壞它了。”

淩冽想想也是,狠狠心,不再看小雪豹那委屈的小黑眼睛。

而背對他們生悶氣的大老虎,也沒記仇,在小雪豹被塞過來後,還是任勞任怨地低下頭去舔舔小家夥腦瓜,將它整個圈進懷裏,丟給它一塊黑魚肚皮上的肉。

淩冽看著,忍不住笑了一下,“阿虎還真是個好阿甲。”

烏宇恬風甩甩自己的長發,覺得幹得差不多了,聽見此言“嗯?”了一聲,他糾正道:“哥哥,阿虎是母的,不能是阿甲。”

“……啊?”

“就算哥哥要誇,”他好笑地用發帶束起長發,“也該是好‘阿娘’才對。”

這倒挺出乎淩冽意外的,他又看了那威風凜凜的大老虎一眼,然後點點頭糾正道:“好,是‘好阿娘’。”

他們隔得雖遠,但還是能看出來大老虎很有耐心,它趴在小雪豹身邊,等著小東西一點一點將魚肉扯下來,即便小崽子的牙齒還不夠鋒利、將一塊完整的魚肉都咬得坑坑窪窪,它也只是舔舔它、鼓勵它。

烏宇恬風看阿虎模樣,在心底嘆了一氣,然後主動坐到淩冽身邊,接手了那條黑魚。

“阿虎其實也挺可憐的,我聽大巫說,它頭一胎本生了四只崽子,結果某次外出覓食回來,就看見洞口站著幾個偷偷渡江上山的獵戶,孩子們都已經被扒皮剔骨、倒在了血泊裏。”

淩冽一楞,手指無意識地緊了緊。

“自那以後,阿虎對人就一直挺有攻擊性的,後來,大巫就把我帶上了聖山,或許……”烏宇恬風輕笑一聲,“或許是緣分吧,正好我沒娘、阿虎沒崽崽,我倆算是一見如……唔?”

淩冽不許他說這般話,側過頭親親他,“又說胡話。”

烏宇恬風悶悶笑,也回吻了他一口,“哥哥放心,我沒難過、也沒亂想,我只是在敘說一個實事——那時阿娘不是不想認我嘛,我留在殿閣內也是身份地位尷尬。我只想說,或許對那時的阿虎來說,我就像它的崽崽一樣,”他嘿嘿一笑,又道:“小時候,除了鳳容阿娘,阿虎待我最好了!”

其實早年,淩冽在北境山中,見過幾個這樣的小孩:

他們在戰爭中失去雙親,還在繈褓中就被山中的母狼撿走撫養長大。而後,這些孩子就逐漸狼化:吃生肉、對月嚎叫,留著長發、身上遍布變黑變硬的毛發。被救出來後,多半不能適應人的生活,幾乎都活不過二十歲。

他嘆了一口氣,拍拍烏宇恬風手背。

正巧這時魚烤好了,烏宇恬風將大黑魚整個拆下來,剔去了魚刺放到芭蕉葉中推給淩冽。他一面叼著魚背上一條肉,一面憤憤地看向小雪豹,“算便宜那小崽子了,有阿虎這樣好的養娘!”

淩冽接過那塊魚,吃著吃著思緒卻飄遠——

同為養娘,境遇卻不一樣。

他也是被養母撫養長大,時為皇後的舒氏,待他吃穿不缺,沒有故意的溺愛,也沒有嚴厲的苛待。若在普通民家,舒皇後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當家主母對庶子的照拂,不偏不倚,沒什麽可指摘的。

可惜從一開始,舒氏認他當養子,就懷了滿腹算計。

而即便是在皇室,同為皇後、同作嫡母,孝康誠瑞皇後與平王之間,又那般親厚。

“哥哥?”烏宇恬風見他含著一塊魚肉半晌不嚼,便扯扯他袖子問道:“你想什麽呢?”

“沒……”淩冽挪了挪,在他肩膀上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我想到了……孝康誠瑞皇後。”

小蠻王其實一直鬧不懂中原的謚號、廟號和尊號,但他知道漂亮哥哥的養母還在世,新登基的小皇帝尊她為“太皇太後”,聽見這個,他便疑惑地發問道:“孝康誠瑞皇後是誰?”

淩冽算了算,孝康誠瑞皇後是他父皇的生母,便答,“是我祖母。”

這位皇後姓杜,史書工筆都說她是前所未有的賢後——能勸皇帝勤政、雨露均沾,更善待後宮嬪妃和各宮所出的子女。

她雖不美艷、不善女工,琴棋書畫亦平平,卻因脾氣秉性、為人處世而得到合宮敬重。她病重時,後宮內上至貴妃、下至末等宮女,都主動請命、衣不解帶地伺候。

孝康誠瑞皇後膝下也有一名養子,算起來也是淩冽的皇叔,那人後來被封了平王,封地就在蜀中。

聽父皇說,皇祖母將平王視如己出,甚至更偏疼一些。她自己親生的皇子分封、公主出嫁時,她只是遠遠站在城樓、坐在金座上祝福。

偏偏聽聞平王要分封入蜀,從來規行矩步、輕聲細語的她,不管不顧地闖入禦書房,也不管宰相還站在一邊,就急切地對皇祖父直言說,蜀地遙遠,又多熱瘴,平王素來體弱,恐經不住長途奔波。

時過境遷,再想起當年,淩冽還能記起父皇語氣中的羨慕。

“後來呢?”烏宇恬風問,“平王入蜀了麽?”

淩冽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皇祖父心意已決,皇祖母也不好違拗。但她親自給平王收拾了行囊,足足裝了十餘輛馬車,又帶上五十多口金銀箱子,亦步亦趨地將他送到城門口。”

小蠻王心思活絡,略一沈吟就知道淩冽在想什麽——

都是養母,他和那位“平王”遇上的就是真心誠意、善待幼子的“母親”,而漂亮哥哥小時候一心一意信重的“母後”,卻是居心叵測、心存算計。

烏宇恬風嘟嘟嘴,扭轉過淩冽腦袋,“哥哥還說沒想不高興的事!哥哥的養母就是大壞蛋!”

淩冽眨巴兩下眼睛,被他突然拔高的語氣嚇了一跳。

烏宇恬風卻用他漂亮的綠寶石眼睛看著他,認真道:“哥哥多想想我,想想我們南境,我們打從心底裏喜歡你,待你好的時候、從來不算計你。”

淩冽笑了,故意逗他,“那——我能多想想阿虎麽?”

烏宇恬風立刻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成不成,我會吃醋的。”

“……你啊,”淩冽沒脾氣了,“還說自己不幼稚,竟跟自己的‘養娘’吃醋。”

烏宇恬風原還想再辨兩句,最後他想了想,忽然湊上前咬了淩冽一口,然後他頂著淩冽額頭,一字一句道:“那哥哥以後要記住了,我幼稚、我什麽醋都要吃,哥哥一定要檢點一點,不然……”

“不然怎麽樣?”

“不然我就把哥哥抓起來!”他故意兇淩冽道:“我們苗疆雖沒有‘浸豬籠’,但我會把哥哥關起來,用大鐵鏈子鎖在樹屋中,讓哥哥只能看我、等我,世界裏只有我。只能躺在我的床上,任我予取予求。”

淩冽深吸一口氣,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他擰小蠻王手臂,“……小不要臉!”

兩人依偎著分了一整條黑魚,那邊的阿虎和小雪豹也吃掉了一條,剩下五條烏宇恬風都用草繩穿起來,準備待會兒帶回去交給殿閣女官和嬤嬤們幫忙處理。

午後的大老虎和小雪豹都有些困,懶洋洋地趴在甲板上打盹。

烏宇恬風將淩冽抱上船,他原想將哥哥送到船艙軟榻上小憩,一瞥眼看見甲板上金燦燦的陽光還有大老虎柔軟的白色肚子便改了主意,他扯過來幾團柔軟的褥子,將淩冽抱到了阿虎身旁。

若在平時,善謀的北寧王定要趁機揶揄他一番,說他剛才還吃大老虎的醋,轉眼就又將他送到阿虎身旁。可現下淩冽乏了,打了個呵欠便軟軟地靠到了大老虎軟乎乎的絨毛中。

烏宇恬風翹翹嘴角,又將狐白裘和大氅都蓋到淩冽的身上。

他自己起錨、掌舵,看著遠處高高的望天樹哼起了和緩的小調,慢慢地將小船劃回了鶴拓城中。

○○○

午後的樹屋內,陽光灑滿了地上整片的牦牛裘。

由殿閣女官和元宵輪流照看著的炭火,配合著陽光,將整個樹屋熏得暖烘烘。案幾上、香爐內焚著雅致的清香,素日裏用飯的圓桌上,還溫著一盞新鮮的花草茶。

淩冽靠在阿虎懷中睡得昏昏沈沈,直到被烏宇恬風抱到樹屋門口,都沒睜開眼眸。

烏宇恬風屏退了上前來幫忙的桑秀和元宵,自己將淩冽抱到軟榻上,原是想伺候著淩冽午睡,結果熟睡中的漂亮哥哥緊緊揪著他的前襟,他便順勢躺下去,摟著淩冽哄著。

這麽一哄,他也跟著將自己哄入了夢境。

再醒來,烏宇恬風是被活活熱醒的——他體質本就偏熱、愛出汗,一年四季有三個季節都愛光著上身。偏偏此刻他身上穿著來不及脫掉的冬衣,外頭還壓著一厚一薄兩重絮絲被、被沿則高高地拉到了脖頸。

烏宇恬風渾身冒汗,腦後的金色發絲都被汗水浸透,濕噠噠地黏在他的後脖頸上,十分難受。

他撐著身體坐起來,正巧樹屋的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烏宇恬風臉上的梨渦剛掛起,就看見小元管事端著個托盤推門進來。

元宵見他坐著,也有些驚訝,“您……醒啦?”

烏宇恬風點點頭,“哥哥呢?”

“王爺在樹下同影十一議事呢,”元宵將托盤放到屋子中央的圓桌上,又補充一句,“他怕在屋內吵著您。”

烏宇恬風同樣分不清中原官話裏的敬稱和謙稱,總說出一些“我家父”、“你拙荊”的怪詞,他一時也沒發現小元管事同他對話,換上了“您”這個敬辭,只撓撓頭“哦”了一聲。

他熱得實在難受,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這動作讓嚇了元宵一跳,他連忙跑過來撲住烏宇恬風,“您、您、您還不能下來!”

烏宇恬風不防備,被沖過來的小管事隔著被子撲倒,他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著元宵。而元宵也沒想到自己能有這麽大的力氣,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忙將烏宇恬風扶起來。

“是……王爺交待了,說您渾身冒著汗,怕您生病、不叫您起來。”元宵訕訕道。

烏宇恬風抿抿嘴,心道他再這麽躺著才真是要生病,便推開了元宵,堅持要下床。

他真用起力來,元宵哪裏會是他的對手,如此推搡了片刻,元宵就敗下陣來,他想著淩冽的交待,又攔不住烏宇恬風,急得臉都白了,便幹脆扯開嗓叫人。

少頃,淩冽和影十一就先後趕了進來。

“你們這是怎麽……了?”

淩冽才推門進來,就見元宵四手四腳地掛在烏宇恬風一條腿上,而烏宇恬風正脫了一半上衣,露出大半個肩膀,翠色眼眸眨巴眨巴地看著他,小聲喚了句“哥哥”。

元宵也狼狽地爬起來,跪到地上咚咚沖淩冽磕了兩個頭,語速極快地將剛才發生的事給淩冽說了一道。

淩冽聽得哭笑不得,拍拍元宵肩膀,讓影十一先帶小管事出去,他自己則轉著輪椅來到小蠻王面前,示意他矮下身,烏宇恬風乖乖蹲下。

淩冽湊過去,一手撩起他額前的碎發,一手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腦門,“好像還有點兒燙?”

“唔?”

淩冽看著迷茫的小蠻王,無奈地捏捏他鼻尖,讓影衛再去請毒醫或孫太醫。

原來,淩冽午後醒來,就見烏宇恬風整個人攬著他窩在被子外面,小蠻王的呼吸有些重,淩冽喚了兩次他都沒醒。想著小蠻子又是劃船、又是抱著他爬山的,許是累壞了,淩冽便沒驚動他,找元宵來一起給他蓋上被子。

淩冽實在擔心小蠻王風寒,想著風寒之人需飲姜茶發汗,便又給他蓋上兩層被子。他陪在屋內照料了烏宇恬風一會兒,後就因影十一帶著王府密信找來,便離開了樹屋。

屋內炭火很旺,烏宇恬風本就被捂得渾身發汗,這會兒腦門燙,也多半是熱的。

他一聽淩冽要請大夫,還沒太明白,只閉上眼睛,親昵地蹭了蹭淩冽掌心,問道:“哥哥不舒服麽?”

他越這樣,淩冽越覺得他是燒傻了,說什麽都要將烏宇恬風往床上摁。

所以,當孫太醫跟著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兩人拉拉扯扯、雙雙掙得面紅耳赤的模樣——

“哥哥,我真的沒病!我這是熱的!”

“胡鬧!風寒的人都覺得自己渾身滾燙,你在涼水中泡那麽久,等大夫看過才知道!”

孫太醫捋著胡子,笑著在門口輕咳一聲,等淩冽和烏宇恬風雙雙停手,他才走過去,從藥箱中掏出脈枕,給烏宇恬風看了看——

毒醫正巧跟著大巫外出尋藥,便沒有跟著過來。

淩冽喘了一息,同烏宇恬風爭執得也累了,便退到一旁,自端起桌上的花草茶來押了一口。瞥眼看見元宵端來的那碗姜茶有些涼了,便吩咐元宵過來重新給烏宇恬風熱一熱。

而孫太醫看過,烏宇恬風身體底子好,半點沒有要發病的樣子,臉上一坨坨紅暈和脖子上的汗水,也多半是熱得、掙紮打鬧累的,他在心中好笑,搖搖頭道:“小殿下沒事,您也不必太擔心了。”

淩冽松了一口氣,正巧看見元宵重新端著姜茶進來,便覆問道:“那這姜茶……?”

原本,烏宇恬風體熱,本不該多進這些東西。

但孫太醫見淩冽實在懸心,加之冬日下涼水確實會叫寒氣藏身,老先生想了想,一茶盞也不妨事,便點點頭,“用一碗也無妨的。”

聽了這話,淩冽便示意元宵將姜茶端給烏宇恬風。

烏宇恬風第二次見這青瓷小碗,之前與元宵推搡間倒忘了,他雖不知裏面黃澄澄的液體是什麽,但他嗅覺靈敏,第一時間就在空氣中聞到了一股子刺鼻的氣味兒。

他眉頭還未皺起,元宵便雙手捧著那托盤過來,小管事是個實誠人,他看了旁邊的淩冽一眼,直言道:“這……是王爺專門吩咐我給您煮的。”

聽見這個,烏宇恬風的眼睛亮起來,他端起姜茶,“哥哥專門為我準備的?”

淩冽點點頭,剛想說點什麽,小蠻王就已經豪爽地將那碗東西一飲而盡,可惜姜茶熱辣,入口就給他逼紅了眼、嗆得咳喘連連:“……嗚哇!咳咳咳咳,哥哥你給我喝的什麽?”

淩冽忍笑,擡手順他的後背,“姜茶。”

雖然烏宇恬風小時候是個被生母欺負的小可憐,但吃穿度用上並不缺。大巫為人嚴厲,卻也從沒讓他有過什麽大病。熱姜茶這樣的東西,對小蠻王來說全然陌生。

他抽抽鼻子、眼淚汪汪地,“哥哥你,是不是生氣就要把我毒啞啊?”

“……”淩冽彈他腦門一下,“都說是驅寒的。”

烏宇恬風抿抿嘴,眼巴巴地看著淩冽唇瓣。

元宵和孫太醫對視一眼,他們都從自家王爺眼中看見流轉的情愫,兩人搖搖頭,各自收拾東西便默默退下。

樹屋大門從外面推合的瞬間,烏宇恬風就小狗般嗚咽兩聲,撲上來摟住淩冽狠狠地親了幾大口,他纏著淩冽深深舔吮,只將人口腔裏裏外外都染上了姜茶味兒,才意猶未盡地放開。

淩冽抹抹嘴,無奈道:“……這是為你好。”

冬日裏受寒著涼,流鼻涕不說,也不方便擦身沐浴,捂著厚厚的衣服,渾身上下汗津津、黏糊糊的,那感覺非常難受。淩冽不想小蠻子在年關前遭罪——即便這一切都是他自討苦吃。

烏宇恬風把玩著淩冽手指,小聲道:“恬恬身體好,才不會風寒呢!”

淩冽睨他,“……別驕傲。”

中原有句俗話,大約是說做人不能誇口,尤其是在生病上。

他用另一只手戳了小蠻王一下,“以後可不許這麽幼稚了,若真生病了怎麽辦?”

烏宇恬風瞧著他溫柔的眼神,嘴角一揚就露出臉上的梨渦融融,他趴在淩冽的雙腿上,偏起頭來看淩冽,“真病了,哥哥就要嫌我麽?”

“真病了啊?”淩冽垂眸看著綠色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家夥,笑起來用指尖繞了繞他的卷發,“那也不怕,哥哥照顧你,肯定不讓恬恬難受的。”

烏宇恬風這才高興了,趴在淩冽雙腿上哼哼唧唧地撒起嬌來。

小蠻子只要對著他,總是孩子氣、愛耍賴,外人看起來高高大大、兇神惡煞的一國大王,蹲在他面前就像個只有三四歲的頑童,鬧起來要給他編小辮子,高興了又要撲著他討親親。

淩冽被他鬧了一陣,實在不堪其擾,只能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好了,別膩歪了,你坐直了好好收拾收拾、洗把臉,我還有幾件事情要同影十一交待。”

烏宇恬風抿抿嘴,不大高興地摟著他的腰,“哥哥就在這裏商量嘛……”

淩冽剩下的,原也不是什麽大事,歲末京中無事,禦史中丞舒楚儀出殯後,外戚都無甚異動,文武百官們早早地放還了假,同各地百姓一樣在盼著過年。

小皇帝早早向分封在各地的叔伯堂兄弟們分發了年節的賞賜,蜀中的安平郡王、撫州的順恭郡王等都得到了一份不多不少的封賞。而淩冽作為他的親皇叔,北寧王府卻連一份賀表都沒得到。

影十一和元宵幾個為此多少有些惱怒,但淩冽卻覺得小皇帝本就薄涼,他也不在乎這些。

倒是羽書在信中專門提到,說禦史中丞舒楚儀的靈柩,舒家原本想運回他們舒家祖籍的利州安放,但小皇帝和閹黨找了不少借口,不是說年節上不便,便是說舒家人要緊、關鍵時候不能離開京城。

利州在蜀地西北,靠近嘉陵江。

莫怪小皇帝和閹黨戒備,就連淩冽心中都存了幾分疑竇——若舒楚修“未死”,他這般送靈就大有文章可做。

雖說最終,小皇帝還是允了舒家送靈的請求,但他並沒有允許舒家任何人去送,直言他這位“大舅公”是親人,親人送葬合該由皇家派隊伍護送,便遣了一整支禁軍陪舒家南下。

對外,彰顯的是皇室待舒家的親厚,實際上,卻是對外戚的防備。

他們互相掣肘,於淩冽來說是好事,他笑笑,沒太在意地讓影十一將密信存檔,然後又念及今歲過年之事——這是他在南境蠻國過的第一個年,他想要同小蠻子好好過。

蜀中幾座大城市,臘月裏都有熱鬧的集市,淩冽本打算帶著烏宇恬風一道兒去看看,可一想到小蠻子那出挑的外貌,便又覺得不妥——雖然錦朝同蠻國已修“姻親之好”,但異國大王突然出現在邊境上,只怕還是會引起恐慌、叫有心之人挑撥出禍端。

而淩冽自己,也不太適合離開蠻國。

在過年這事上,他存心想給小蠻王驚喜,便一時不能告訴烏宇恬風。於是,淩冽翹起嘴角,故意湊過去在小蠻子的唇瓣上啄吻一口,“恬恬乖,別撒嬌。”

烏宇恬風委屈巴巴地盯著他。

淩冽眉目一轉,從小蠻子素日半真半假的吃醋中得了啟示,故意湊過去咬著他的耳廓悄聲道:“恬恬身材好,叫影十一他們平白看去,我也要吃醋的。”

烏宇恬風眨眨眼,終於紅著臉放開了他,“那……哥哥早去早回。”

這難得嬌羞的模樣,觸動了淩冽,他嘴角更揚,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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